放下厚厚一摞的文件,沉平莛端起薄胎白瓷的茶盏,却久久也没有喝一口。
秘书小声补充了一些细节:“……有两个人美签肯定下不来,准备从福建那边偷渡,蛇头都联系好了……”
都准备离开了。
沉平莛放下茶盏,指尖在桌上叩了两下。
她是明天下午的航班,大后天晚上就能到北京,而他们最早的也要下个星期才能飞到美国。偷渡的倒是能尽早出发,但走线就更慢了。
所以,他们并不是要去美国找她的麻烦。
那为什么全部都打算朝美国跑?
“马脚很多。”沉平莛道。
秘书点头:“是的,仓促得都没有做太多掩饰,估计是觉得您现在没工夫关注这个……”
没工夫关注。
沉平莛略略颔首,感觉还算说得通。
但是目的还没达到,就忙着要离开……彻底放弃了吗?还是怕自己更进一步,腾出手来找他们麻烦?
美国……德里亚。
沉平莛示意秘书:“让封远英给她打个电话。”
秘书应声,轻手轻脚地推门出去。
门关上,一声沉闷的响,沉平莛看着对面挂钟的表盘,慢慢地蹙了一下眉。
有点蹊跷。
他再次端起茶盏,门却被用力推开了,他偏头看去,秘书急步上来,压低声音:“出事了书记。”
沉平莛心头一跳:“她出事了?”
秘书噎了一下,忙道:“不是!刘书记”
开门声压着他的声音,两人都看过去,封远英一把按上门,步子也急:“书记,联系不上宁老师!”
沉平莛眉头一蹙:“联系不上?”
“我还跟陈队长打了电话……”
秘书掐了自己一把,有点来气。
心乱了啊领导!刘蒙书记都图穷匕见了您还搁这儿宁老师呢!
失联整整五天了,薛预泽在普林斯顿,猜测可能跟美国官方有关……沉平莛听完,吸了一口气,挺直背脊。
片刻后,他对封远英道:“带着人去把郭先勇他们全部扣下来。”
“是!”
“你别去,联系薛预泽,十分钟后我和他通个电话。”
“是!”
“王幼临,让宁和忠把东西带过来。”
秘书一凛:“啊、啊?”
宁和忠?怎么还要叫家长啊?
沉平莛看他一眼:“他在车上说的那份文件,送到刘手里去。”
“是!我这就去!”王幼临红着脸应声,立马转身离开,还不忘轻轻给了自己一个小巴掌。
娘唷,自己的心也乱了!
“你看起来不太好,”宁昭同道,“你应该休息几天。”
安娜已经懒得每天花半小时遮掩自己的黑眼圈了,盘腿坐在椅子上,语气有气无力:“谢谢你。但我已经在放假了。”
放假。
宁昭同听懂了:“把事情交给其他人了?”
“是的,”安娜放下腿,趴在桌子上,“他们给我开那么微薄的薪水,我不该付出那么多努力。”
“是的,你是做军事情报收集与分析的,这不是你的职责。”
安娜听笑了,歪着头熟练地朝她露出一个妩媚的微笑:“你了解我。”
“实在不难猜,”宁昭同活动了一下腿部肌肉,“那你为什么看起来还是那么焦虑?”
“我很焦虑吗?”
“是的,你比我更焦虑,明明我才是囚犯。”
“我觉得是你太放松了,宁,”安娜轻笑,“你简直平静得可恶。我知道那或许是你的计策,但我还是觉得很愤怒。”
宁昭同抬了一下眉毛:“计策,很奇怪的词。愤怒的不应该是我吗?我明明什么也没做,却被你们关在这里,日夜审问我的隐私。”
安娜盯着她:“宁,你杀了一个人,在我们面前。”
“是的,他是我的仇人,他的儿子让我在icu里躺了半个月,”宁昭同笑,“所以,我该向谁说一句抱歉,因为我杀了他?”
安娜深吸一口气:“宁,这是个法律问题,问题不在那一句‘对不起’。”
“是的。我听说在美国,只有律师才能提出法律建议,”宁昭同点头,“这是个复杂的案子。我是中国公民,中国对我有刑事管辖权,恰巧杨还没有美国国籍。那关于我杀了杨这件事,正当的程序应该是中国引渡我以后,由中国司法部门处理吧。”
安娜愣了一下,然后道:“宁,中美之间没有引渡条例。”
宁昭同也愣了一下,然后尴尬地摸了一下鼻子:“真的吗?那是不是只能走外交渠道了?”
安娜大笑,动作大得差点滚到桌子下面去,好在宁昭同拉了她一把。安娜拨了一下自己很久没打理的长发,还算端正地坐回椅子上:“宁,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相信我,但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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