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是温是饱前,鬼神与蝼蚁无异。
纵然入关后的鲜卑人已经接受汉家礼仪文化影响,但不少人骨子里的野性依然不改,慕容擎便是其中之一。
陆银屏步履轻健地跟上了他。
然而在看到眼前的场景之时,饶是她也不得不傻了眼。
耳边一直环绕的流水声不是沮水,而是她之前摸鱼的小溪。
他们二人一直循着流水声向南走,想着沮水会有下一道桥,能沿着桥向西去咸阳行宫。
阿韦当初则是说要回家,沿着沮水一路向北,凌太一也一直跟在他身边。
四个人两两分开,一南一北,本应是越走越远的,没有道理最后又汇聚在一起。
凌太一眼神呆滞:“怎么又是来了这个地方……”
陆银屏僵着脖子转过身来问:“这话什么意思?你们之前也来过?”
“无论怎么走都像是逃不开这个地方。”凌太一一双小鹿眼大而无神。
阿韦更是急得抓狂,双手搓着脑袋,没一会儿便薅下来一缕头发。
陆银屏靠近了慕容擎,对他们道:“不用怕,咱们有个不信邪的异族硬汉在,各路牛鬼蛇神也奈何不了他……你莫要再抓头发了,年纪轻轻就秃了顶,以后不大好说媒。”
阿韦几乎丧失了斗志
想要娶老婆,首先就要有命在。
慕容擎眉心拧在一处,对陆银屏道:“跟紧我……”
旁的不敢说,这世上就没有她陆四跟不上的人。
慕容擎在前面开路,她紧紧地跟在后方。凌太一和阿韦并排走在她身后,将她夹在中间,看起来像是三人为她保驾护航。
明明是一路向南,可走了两刻后不知怎的又绕了回来。
潺潺溪水流畅动听,下方湖上莲花开得动人。只有身在其中的四人浑身冰冷,背后窜起一道凉意来。
陆银屏咬着手指道:“我陆四英明一世,如今竟要在这处崴泥?”
阿韦垂头丧气地道:“既然走不出,不如有尊严地死去。我看这片湖就挺好,不如……”
这话不止是丧气,简直让人发自内心地鄙视。
凌太一按捺住自己的情绪,耐心劝解他:“你在凌家堡当牛做马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能回家,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没了,你当真甘心?”
阿韦道:“不甘心又有什么办法呢?你抬头看看,不觉得马上要天黑了吗?”
无论人在哪个方位,太阳只有一个,此刻正半羞半露地收起自己最后那一点仁慈,下一秒便会跌落在远山之下。
凌太一道:“我虽然年纪小,晚上时常一个人睡,并不怕黑。书中常说「驽马十驾,功在不舍」,你莫要轻言放弃,眼下阿四和她兄长也在,我们一定能走出这个地方的。”
陆银屏惊讶地道:“我寻思不怕黑不是很正常吗?我也不怕黑。”
慕容擎动了动嘴:“可是你怕打雷。”
鹿苑围猎的当日下了雷雨,陆贵妃夜奔寻夫一事早在宫中传开,她怕打雷已经不是稀罕事。
“那是对上天的畏惧。”陆银屏讪讪道。
慕容擎不屑地冷笑一声,放慢了脚步道:“跟我来……”
陆银屏紧紧跟了上去。
阿韦也收起了心态,跟着他们一道走。
这一次,慕容擎没有再按照自己记忆中的方位去寻沮水河岸,他选择扎进一旁竹林。
夜幕降临,竹林之中静谧得出奇。偶尔有风略过,带起大片的沙沙响声,说不出的诡异。
九王山不高,但爬过山的人都知道,夜间气温骤降,即便是夏夜,也时时会弥漫起大片山岚。
陆银屏说不出的害怕,她上前一步抓住了慕容擎的衣摆。
慕容擎不似天子,常着广袖大衫。他更喜欢穿胡服,只因行动方便。
已为人妇的陆银屏觉得拉着他的手或者勾着他的腰带都有些不守妇道的意思,索性拽住他的衣摆。
慕容擎回头,静静地望着她。
陆银屏眨眼:“实不相瞒,我有些害怕。您是我们的主心骨,不抓您抓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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