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相信,天意是可以改变的,我们道家讲的是自己可以修仙问道,自然也可以改变世界,这些理念,你遁入佛门后放弃了,可是我一直还坚持着。宝玉,事实证明,我成功了,你也许成了佛教大师,天下名僧,但也不过是守着一寺之地,方圆不到十里,弟子不过数百。哪怕是一个县令,想要灭你,也只是一句话的事。在我们经历过的那个乱世之中,那些野蛮凶残的胡虏,还有遍地都是的兵匪,随便百人的头目,也能灭了你的东林寺,这点我没有说错吧。”
慧远微微一笑:“你说得是不错,但你为何不想想,我师公,我师父为何能在那个乱世中生存下来呢,而且成了国师,成了连石虎这样的帝王都要言听计从的名僧呢?”
卢嘏不以为然地说道:“表面上看,是因为胡虏君主需要借你师公的预言之能,以为国师,但实际上,是你们佛教宣扬这种因果业报,要人放弃抵抗,安于天命,即使这辈子过得悲惨,来世也可以得到福报,靠这种说法来降低和消除汉人百姓的抵抗,也用这种杀人作恶会遭报应的说法来约束胡人将士的杀戮,如此来实现政权的稳定。”
慧远点了点头:“这只是一个原因而已,更主要的一点,是因为佛教是外来的宗教,一种全新的学说,有别于中原地区固有的儒家,道家,阴阳家之类的学说与宗教,胡人是外来的,如果全盘接受中原的这套,那可能底下的族人不服,所以,以同样是外来的佛教作为国教,同时保留汉人百姓的信仰和宗教,这是在当年可以消除胡汉之间矛盾的一个好办法。”
卢嘏冷笑道:“是的,可是就算我们卢家在北方的时候,也没有接受佛教,我们可以接受成为石赵的臣子,将来有机会再推翻他们,驱逐胡虏,这是我们确信的事,因为胡虏的军事优势不可能长期保持,一旦武力不再,那我们汉人就可以靠人数的优势灭了他们。在当时,我们相信即使是刘琨祖逖之辈,也可以做到这点,就算我们后来入了石赵为官,也相信总有一天,汉人会重取天下。”
“所以,我们得保持我们汉人的信仰,儒学,老庄,道家这些,就是我们的立身之本,不仅我们自己不能丢,还要让胡人贵族的子侄学这些,让他们久慕汉风,最后主动地愿意转化为汉人,象苻坚的前秦就做到了这点,所以一度可以统一北方,我们是比较倒楣,摊上了石虎这么个嗜血魔王,祸乱天下,而后续的冉闵又是个管杀不管埋,只知打仗不事生产的莽夫蠢货,这才让我们卢氏在北方无以立足啊。”
说到这里,卢嘏长叹一声,喃喃道:“其实我祖父大人在石赵时官至国子学祭酒,他放着尚书令之类的高官不当,却去当这个祭酒,就是想要教育胡人贵族子弟,让他们学会我们汉家的文化,理论,能意识到象胡人这样杀戮抢掠是邪恶的,不正确的,也不能持久的,以后能把这些胡虏贵族,转化成为我们汉人一样,只可惜,这个过程没能持续下去,如果是苻坚是当时的统治者,那结果会完全不一样,也许今天,我们已经一统天下了。”
慧远平静地说道:“这是不可能的事,胡汉之间的融合,他们之间的血仇和差异,绝不是短短几十年就能弥补的,就算匈奴刘渊,他是天下名士,可是普通的部众,哪个有他一样的汉学水平呢,最后不还是刘渊登高一呼,匈奴五部皆叛吗?话说回来,就是我们汉人的普通百姓,又有几个能识文断字的呢?”
卢嘏得意地摸着自己的白胡子,说道:“我们汉家的文化传承,尤其是儒家,道家玄学,都是要讲出身,讲门第的,儒家讲的是等级制度,各安天命,而这天命,就是人一出生时就要定好的,究其一生,难以改变。我们少年时能结伴同学,相会在京城,而不是在老家种地为生,不就是因为我们出身官宦家庭,是士族吗?曾经我也非常拥护和羡慕这一套制度,直到来了东晋,才有了改变。”
卢家南渡有痛史
慧远微微一笑:“因为你们卢家过江南渡太晚,这里的权力,官职,爵位,我指的是那种可以控制朝政,荫及几代子孙的大权,尤其是吴地的土地和庄园,已经被那些建康城中的世家大族瓜分一空,你们剩下的,只能是在京口安家落户,和那些军户,将种们为伍。这是你绝对不能接受的,是吧。”
卢嘏咬着牙,恨恨地说道:“当然,我们范阳卢氏,在北方是何等的尊贵?就算是横行一时的胡虏,那些野蛮的首领也不敢对我们视而不见,虽然有你求情的原因,但从根本上来说,石虎最后任用我大伯为高官,仍然是因为我们卢家在影响力,毕竟先祖植公,那可是后汉末的大儒,也是击败黄巾,挽救大汉的名将,自他开始,我们卢家的影响力在魏晋时期,那可是天下屈指可数的。”
慧远点了点头:“你说得不错,石虎原来想杀你们全族,也是因为你们的影响力太大,可能决定着天下士族的选择,尤其是北方的士族,所以,想要杀一警百,避免再有境内的士族逃向他国番邦。最后你大伯和石虎之间,通过我师公的传话交换了条件,他同意出任国子学祭酒,为石赵的胡人贵族子弟们传授汉文,教他们识文断字,让他们能跟我们中原的汉人士族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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