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把腿并拢。”邱樨一手攥着绸缎,另一手将他的双膝握住,“不要动。”
说实话,他实在没什么动的力气,全身唯一还能使劲的只有抠住桌沿的双手和咬着布团的牙齿。不算长的指甲嵌进木质桌面,推搡着指甲缝里的血迹和木刺,汗湿的手背上血管显得几乎狰狞。口中柔软的湿透的布匹似乎也快要被磨穿了,门牙钝钝地磕在下唇上,有些充血发痒。
邱樨手中的白绸往髋骨两侧延伸。鲜少与外界接触的部位,在微凉的布料粘附过来时有些瑟缩,但那一点战栗在邱樨手指的丈量之下很快止住了。
胯部好在不会挤压脏器,束缚时只觉骨骼扎扎地疼,和捆绑肋骨时相比已经不那么需要在意了,这让怀烛得以有机会把头倚在桌面上慢慢地喘息。
他的父兄身形都很高大。父亲的胞弟、他的叔父死于一场疫病,临死前紧赶慢赶地送回胶左。他原就肠胃不调,病后吃不进东西,每日喝一点药粥,瘦得脱了形,像一句空荡荡的骷髅架子。叔父唯一过世时,唯一的孩子还只能抱在怀里,兄长去为他哭了丧。到了哺时一家人围坐,父亲敛着眼为兄弟二人一人多添了一碗米饭。
邱樨将白绸的尾端掖好,掏出帕子替他拭去裸露皮肤上的汗,把他口中塞着的布团扯去。“起来吧,”怀烛上半身不太敢动,只得屏着一口气扶桌而力,然而双腿已经脱力得不太站得稳了,“还能说话吗?”
怀烛尝试着发出一个音节,却感到干涩凝滞。勉力咳了两声——连带胸骨又一阵暗痛,才沙哑地答道:“能的。”
邱樨点点头:“喝杯水。这十日先习惯着,十日后若是要接客就取下,清洗后找我束好。今日上午就先不要你做什么了,去躺会歇歇吧。”
怀烛伸手拢来一盏茶,抿了两口润润嗓子。在胶左时几个堂兄总爱拿一个下人取笑,因为他生得瘦弱,肩膀还有些畸形。这丈白绸会在他身上留下永远无法褪去的痕迹,他与那个下人也并无区别了。怀烛想到。
“谁在那里?”一道很轻的、少年人的声音。
怀烛转头,门口倾泻进来的光束笼罩着一个身影,身材合中,墨蓝棉布印花长衣,灰色洒金衣带,不像是一般下人能穿的。
“足下是?”
那人托着一盏油灯,外罩了纸罩,缓步走近:“我是冯公子的伴读,是受冯公子允许进藏书楼的。”
怀烛颔首。他早听说冯微有个很亲热的伙伴,年纪比他大上几岁,行事也比冯微稳重得多,很受冯行赏识。他终于亲眼见到这个人了。
他脚随心动,沉重的镣铐碰撞发出声响。那人挑眉,将油灯向前探,立刻注意到怀烛足间的金属光泽。“庆功宴上的那个琴师?我还以为冯大人已经把你杀了。”
见他戒备的目光有所松懈,怀烛也放松下来,展颜道:“那日冯大人确实说要杀了我来着,可能他后来改主意了。”
自那次宴会上对冯行发难后,踝上新增的脚镣,加之足底因连日阴雨而绵痛不绝的伤口,使怀烛懒于动作,不过被禁足在冯行府上总比过往在阁里好些。他被关在大公子冯微下人所住的一间房里,再过两个转角就是府中藏书的屋子。他时常趁下人点卯的时候溜到藏书楼里拿两卷书读,看完再寻个日子放回去。如此倒是偷得闲了。
“我叫穆堂,尚未起字。怎么称呼?”穆堂将油灯凑近看他怀里揣着的书。
“叫我怀烛就好。”怀烛也不遮掩,摊出来给他看。
穆堂细细看罢,点点头:“进藏书楼是要大人或者公子许可的,你这样已是逾矩。再者,一楼的杂书看看也便罢了;二楼是大人的信件、公函,你若翻了被发现,大人怕是要效晋宣穆皇后故事了。你手上这几本想拿便拿吧,看完了我帮你放回来。”穆堂眼波流转,目光从书上挪到他脸上。
怀烛有些赧然。点头道谢后,从他边上侧身走过,脚镣因骤然加快的步速而当啷作响。
穆堂在原地站了会,又道:“公子每日卯时到辰时要去习骑射,我会在公子的书房。你若要看什么书,可以来书房看看,我给你拿。”
穆堂边说着边做起自己的事情来,怀烛回过头时,他正凝神在登一架梯子,往高层找些什么。漂浮着灰尘的光落在他双眉微蹙的额前。他的谈吐气度并不逊于自己招待过的那些公子哥,怀烛想着,若是穆堂有个好出身,大概也不只是做个伴读了罢。
怀烛抱书慢慢往回走,铁锈摩擦的声音刺耳得很,若无必要他不想听。回到房里往榻上一倒,痒痛的双脚总算得到解脱,怀烛就势翻身,借着一行窗板缝里照进来的光线,翻起他的《淮南》来。
没翻两页就听到笃笃的敲门声,随后门开一条缝,穆堂捧着几卷书站在那里。“居然让你关在这。”穆堂好奇道。
“怎么?”
“公子幼时禁足基本都在这,少则两个时辰,长则一天。”穆堂把门开了一条缝,捡了块石子别好,昏暗的小屋瞬间亮堂不少,“窗上的窗板也是为了禁足加的。当时大人有心把门闩做成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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