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的天子自三年前夺得皇位以来,勤于政事,除了每旬一休沐外,几乎无不朝之日,但在天子谪居民间的亲妹,以身为饵诱捕入侵京城的帑岘残党之事传开后,天子便少见的休了七日朝会。
这七日,京城里间赋在家的朝臣之间,流传着公主将得回封号,并与从龙功臣肃王成婚的消息,是从何处传出来的,没有人知晓,只知道休朝的七日过后,皇城里,议事大殿上,好奇传言真伪的朝臣们,迎来了穿着一身月白蓝绣宽袖袍,头戴白玉华冠的肃王。
要知道肃王深受天子信任,能自由来去宫闱,更时常未穿那身王爵专属的藏蓝朝服,以一身简素黑衣上朝,现在这身行头实在隆重的出奇,更不用说他还小心地挽着一位同样华服装身的女子,这传言也不用等待天子开口,众人便已经了然于心了。
这隆重的宣旨场面是靖翎和靖寰讨价还价后的折衷方案,按照天子的想法,他不只要嘉奖靖翎擒敌有功外,还要恢復她安国公主的头衔,同时更要宣布靖翎和鹿原的婚事,接着再给靖翎新建公主府,并大力操办婚仪,好好地弥补靖翎一番。
但靖翎坚决不要新设公主府和隆重盛大的婚仪,她以北境方安,此前几番战事,边境各城多有耗损,与其建设公主府、办婚仪,不如将经费挪做修补城墙之用为由,婉拒了靖寰的心意。
对妹妹心怀亏欠的靖寰缠着靖翎整整两天,才退了一步,同意以「隆重的在朝臣面前宣旨」作为折衷方案,而现在两人身上同色类绣的服饰便是靖寰让人连赶两夜做来,无法拒绝的心意之一。
靖翎的一头乌发上被妆点了数个为呼应一身蓝绣而製的蓝玉髓发饰,皇兄的心意太盛,许久没有戴过这么重的发饰,靖翎觉得脖子都要伸不直了,好不容易等到靖寰把那写得文情并茂的圣旨宣完,她叩谢接旨后赶紧伸手示意鹿原扶自己起身,在朝臣们惊愕的视线里匆匆离去。夲伩首髮站:jileh aic o
出了大殿,鹿原便伸手替她摘下了最沉的一对大步摇,靖翎这才松了口气,后知后觉的想起方才两人一接旨就跑的行为根本不把天子放在眼里,鹿原替她揉着后颈,满不在乎的说:「臣一贯如此,他们早该习惯了」
靖翎心里嘟囔着「我可不是你」,但也无意说出口,她现在心里想着的是在鹿原养伤的这几日从江伦那里听到的话,按这跟了鹿原三年的军医所说,靖寰上位的头一年,鹿原参加的战役不少,也是受了最多伤的一年,此后每年支援北境数次,北境天寒不利筋骨,陈伤积累再加上缺少养护,鹿原虽因年纪尚轻平日不显,但在严冬之日已偶有旧伤发作,应当在冬季再临之前即早动手调理,否则只会逐年加剧。
侧过头看着一心给自己揉颈子的鹿原,靖翎问道:「我没记错的话,你麾下有五个营?」,鹿原被这没来由的问题给问的摸不着头绪,但还是纳闷的颔首称是,靖翎又接着问:「如果整个冬季你都不在京城,这五个营有没有人能接手?」
鹿原微微蹙眉,不解地反问:「我怎么会整个冬季都不在呢?」,靖翎抬手去抚他的眉间,说道:「江伦说你冬季偶有旧伤发作,应当调理,如今北境情势已经安泰,我想向皇兄替你要个长假,霜降(注一)过后便南下避寒,你觉得如何?」
鹿原一时接不上话来,半晌才轻笑一声,拿下那停在自己眉间的手,带到唇边轻轻一吻,欣然道:「都依殿下」
靖氏国土最南之地,是为虞南,一个气候温暖、鱼米丰饶,养出了如两朝太傅萧年这般博学才子的恬静水乡,也是靖翎脑海中,想带着鹿原去看的,有朗朗白日的地方。
幼时启蒙学《四江八山十屿录》时,书中细细描绘的水乡风貌,与她自小生长熟悉的京城相差甚大,使她对虞南有着别样的寄情,更别说此去一趟能让鹿原避冬养生,还能拜访老师萧年,实是心之所往。
在得了靖寰的应允后,靖翎便偕鹿原回到了肃王府,阔别数日,王府大门前早没有鹿原那日落下的血迹,王府驻卫的肃军在早早就打开的大门两侧戍卫,黑压压的像一对展开的黑羽翅,竟给这幢曾让靖翎觉得格外死寂的府邸添上了股奇异的生机。
马车过了大门,驶过校场,最后停在靖翎的院落,鹿原先下了车,站在车凳旁,伸出手候着,靖翎走出来,抬手让鹿原牵着自己,缓步下车。
同样的动作,前前后后,已不知重复过多少回,回溯记忆,最久远的记忆里,那时鹿原脸上的神情和现在牵着自己的鹿原相迭合,时过境迁,却又回到了原地的唏嘘涌上心头,靖翎忍不住收紧手把鹿原拉到身边。
不意的被靖翎拉动,鹿原有些许茫然,但随即便被眼前靖翎闭着眼蹙着眉送上一吻印在自己颊上的行为给螫痛了心,她心里的伤痕得有多深,才会如此?
像是瞬间便从鹿原略显出僵直的反应里读出了心思,靖翎缓缓睁开眼,看见鹿原的神色,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她知道鹿原其实还把自己困在一座兜兜转转的迷城里,会因为自己的一颦一笑一步一语便大喜大悲,江伦说过,除了身上的旧伤要养,鹿原的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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