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袖道:“多些太子妃娘娘,太子殿下前几日才送了书来,奴婢还没给太后娘娘念完呢。”太后年轻的时候,也是把规矩挂在嘴边,狠狠约束宫人的,谁知年纪大了,竟也开始喜欢看那些小年轻们私相授受的书了,这爱好要是传出去,对她老人家的名声有碍,是以刘遇都是偷偷地搜寻来,她也不敢叫黛玉知道,不过既然黛玉来了,自然有别的话要说的,“幸好太子妃娘娘来了,实在是有些话,奴婢也不知道该对谁说去,像是在抱怨谁似的。”
原来太后和皇后不和,乃是宫里人尽皆知的秘密,如今太上皇驾崩,太后又病重,皇后大权在握,内务府也不免踩高捧低,近日给德寿宫送的东西越发地不像,还是张福生亲自去说了一回,扬言要报给皇上知道,才有所改善。德寿宫其他的太妃娘娘们也越发地没了规矩,仗着这里没人进出,张福生又不会管束太妃娘娘们,便越发地肆意了。容袖道:“内务府张总管的女儿书良姐姐之前不是太子身边的人么?奴婢斗胆,请太子妃娘娘替太后娘娘说句话吧。”
这话确实是“斗胆”了,黛玉心里一紧,道:“竟然这样么?改日我见到皇后娘娘,一定请她做主。”
这就是太后如今的尴尬处了。现如今皇后就是这后宫之主,要请人来给太后做主,怎么都越不过皇后去,否则,便是皇后和太子妃将来的婆媳问题了。只是皇后虽也不会刻意命人冷着德寿宫,但德寿宫的人倘若是过得不好,她也不会过意不去就是了。毕竟,比起当年太后对皇后的那些行为,如今皇后甚至可算得上仁厚。
说到底,都是当年的因果罢了。
黛玉在心里悄悄地叹了声。
黛玉最终还是把容袖所请转达给了皇后。皇后沉默了一会儿,召内务府的人来问话。其实这事儿还真没法下个定论, 太后疯疯癫癫的, 说什么话也不值当信,德寿宫里穿的暖, 吃的饱, 也没冻着饿着谁,要说怠慢了, 张总管也有的辩解。但要什么东西都慢一拍,先紧着其他宫的要求, 再来应付太后这儿, 也是有的,张福生去找内务府, 说的也就是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事有轻重缓急, 内务府也看人下碟,要不怎么后宫里的女人都在想方设法地争宠呢?黛玉也知道这事儿不好办,不过既然容袖开了口,她什么都不说的话, 实在令人寒心。
皇后也有些为难。她其实知道, 皇帝对太后的恶感远低于对上皇。容袖敢向太子妃求助,就敢向皇帝告状。或者哪天皇上心血来潮自己去趟德寿宫, 看到、听到什么, 说起来, 就是她这个当皇后的罪过。但张总管又确实没犯什么大错, 更何况……她心底也知道内务府是为了什么怠慢德寿宫, 倘若她反把张总管处置了,以后要培养亲信,可就没什么说服力了。若不是怕再过几年要重复现在太后的命运,她简直要因此恼一恼黛玉让她遇到这么头疼的选择了。
不过既然话都说开了,她也不好真的什么都不做,便把张总管叫来,敲打了一番。张总管果然大叫冤枉,称绝不敢怠慢太后,皇后便皱眉问:“你的意思,是太子妃构陷于你不成?”
张总管连道不敢,跪伏在地上,心里在想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这可真是当着人的面上眼药了。黛玉站着,莫名地想要笑。
书良当年服侍太子殿下,体贴周到,忠心耿耿,她的家世、模样,也足够伺候太子殿下了,但是殿下大婚前,还是把她许了人。这中间本来就有许多可以嚼舌头根的弯弯绕绕,如今再有了皇后这一句,她和张总管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然而结了梁子又如何了呢?她安安静静地站着,面无惧色。
皇后看着她,倒是有些意外。怪道人说夫妻相夫妻相,她这些时日来,倒不像她姑姑林贵妃那般胆怯含蓄了,一举一动,更像是带着刘遇的影子似的。
倒的确如此,当年林妃再受宠,也到底占了个妾字,如今林黛玉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只要太子地位稳固,她就有底气。不主动惹是生非也罢了,要她忍气吞声、任人拿捏,却是看不起她背后的那位殿下了。
刘遇动不得,林黛玉就动不得了。他们本为一体,自然会越来越像。
“张总管,皇上以孝治天下,历来德寿宫就比养心殿、比本宫这坤宁宫还要受重视,从不敢短太后娘娘一分一毫,皇上如今公务繁忙,本宫管着选秀的事,一时应接不暇,你就怠慢了德寿宫,是想反了天吗?”皇后轻飘飘地道,“本宫也不想听你辩解什么,你本就该做到让人挑不出半点刺来,现在让太后不舒服了,就是你的不是。”
张总管忙连声应是,磕头谢罪:“奴才该死,还请皇后娘娘责罚。”
“本宫责罚有什么意思呢?”皇后叹道,“就好像你记得住似的。”
这话可就诛心了,张总管也没想到自己讨皇后高兴,最后讨得这么一句话来,心里更是怨恨,可是又不敢显露,只好磕头求饶。
“太子妃,依你之见,张总管这事儿,该怎么办呢?”
黛玉叹了口气:“媳妇不敢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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