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太太看我们姑奶奶的手糙,却也看看姑爷呢,他手上光是刀口子就有三四个,最深的见到骨头呢。”
黛玉小声惊呼:“真的么?”
林征亦有些疑虑:“嬷嬷是怎么知道的?”
宋氏叹气道:“你当婉丫头是真的同你一样,不知疼不知怕的?她到底是个女儿家,见了你那样的伤口,能不心疼不担心?怕影响你的心情,不敢跟你说,还不许她和张嬷嬷说说,排解排解?”
张嬷嬷道:“正是太太说得那样呢,姑奶奶也知道姑爷怕她担心,要是有更重的伤就瞒着她,可她能看到的都这么深了,看不到的得有多严重呢,哭了好几回了。如今姑爷也做父亲了,哪怕不看着姑奶奶,看着昭姐儿,也要留神再留神呢,别再受伤了。”
这话可没人敢保证。林征如今是在京里呢,但等京中局势稳定了,他在边关能做的可比在京里多。便不是为了建功立业,当初弃笔从戎的时候他就没打算安安稳稳地留在京里做个不见血的武将。但如今昭昭刚出生,他作为父亲,确实没法狠下心说出“危险不可避免”这种话,刀剑无眼,战场上谁会管你有没有女儿呢?把脑袋拴在
裤腰带上厮杀搏命的,谁不是儿子、丈夫、父亲呢?要不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期盼天下太平、永无纷争呢?
馥环不知是不是想到了云渡,低下头去,轻轻叹了口气。黛玉看了她一眼,犹豫了半天,还是什么都没说。她受婶娘的委托,要去劝劝馥姐——但都这样了,她要怎么劝,如何劝?云渡去的是战场,又不是别的地方,纵然是为了光复他们南安王府的荣耀去的,那也是保家卫国,在此刻把他贬低得一文不值,好让馥环冷静下来?她是做不到的。但想起自己那天为着馥环生气时说的话,便是现在想想,也还是那个道理。她心里烦闷,从韵婉屋里出来,便跟着宋氏一路想事情。
宋氏问她:“怎么了?眉毛都皱着了,又有什么心事?”
黛玉便把自己的担心一说。宋氏沉默了一会儿,道:“她这几天没出过门,辅国公父子俩都已经南下了,既然没见着面……”她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黛玉心想,他们一家子为了让馥环振作起来,花了多少心思,收效甚微。然而那云渡,只一封信便叫她重露笑颜。就算黛玉真是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片子,也该知道那位前姐夫对姐姐有多重要了。有时候真不是值不值得、应不应该的事,人要是能控制住自己心里怎么想的,那除非血是冷的。同云渡在一块儿过日子的时候馥环并没有多快乐,也不代表她就会因此彻底放下对云渡的感情。
宋氏道:“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其实她心里清楚得很,两个侄女儿,反而是看起来更柔弱的黛玉主意更大,自己下定了决心的事儿就难改。馥环……倒也不是说她性子软弱,但她可能是年纪更大一些,经历得多了,顾忌也多,耳根子比小时候软了不少,劝的人多了,她就矛盾了。
黛玉低声应了一声,回到漱楠苑里还在想这事。好在之后几天来林家道贺的人不少,她忙着帮宋氏接待,看馥环也跟着进进出出的,似乎真的心情不错,只能像宋氏说的,“走一步算一步”了。
这日她得了闲,在自己屋里小憩,崔云启家的来找她,说是在门房那儿看到荣国府的人来送帖子,她正好要来和黛玉核对这个月的月钱,就顺路带过来了。黛玉接了帖子,看见是要接她去玩的,笑道:“我这几天哪里有空出去玩。”说罢抓了一把钱,就要让紫鹃去打发走来接她的人,忽然又改了主意,同崔云启家的道:“那边就只是来接我,没有说别的?你去帮我问问,谁现在有空,替我跑一趟荣国府,同我外祖母说声,我大哥前几日得了一女。”
紫鹃笑道:“姑娘可是误会老太太了,之前王大人家得了孙女,老太太也没去贺。”贾母毕竟是长辈,晚辈生了孩子,她愿意说声“恭喜”,那是她慈爱,要是不说,也没人能怪她。也没有一定要长辈向晚辈贺喜的道理,只是人都来林家了,却还对这事儿只字不提,确实令人费解。要是多心的,还以为贾母对林家已经厌烦至极,连表面上的客套都懒得做呢。紫鹃看了一眼黛玉,见姑娘还是笑吟吟的,也分不清她有没有多心。
“你只管叫人去。”
崔云启家的道:“我看看老崔有没有空,让他跑这一趟吧。”她情知黛玉让人走这一趟是去给昭姐儿讨礼的,真叫个小厮去,荣国府该以为林家在轻慢他家了,况且这趟肯定能讨到赏,她也不愿意肥了外人的田。
黛玉道:“那感情好。”说罢接过月钱本子来核对了一番,问,“之前婶娘就说,大嫂子院子里的嬷嬷、丫头们这几个月辛苦,给她们每人多加一吊钱,怎么这本子上还没加上?”崔云启家的道:“太
太吩咐了,大奶奶院里的嬷嬷、丫头多加的月钱从她账上扣,不走公中的账。是以我这儿还是按从前的发,多的那一吊钱,前天锦书姑娘就已经去发过了。”黛玉点了点头,又检查了一遍,确定没错了,从霜信手上接过自己的印章来,盖好了,递给崔云启家的。崔云启家的便笑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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