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看来,他怕是想弄出一个对立的王朝来。”
此人若好时,倒可促了北边平宁;若不好时,只怕狼子野心,对我朝虎视眈眈。
她唤了长宁来更衣,特意换上一身朱红底四团龙凤袍服准备去鸾凤阁赴宴。
到底太淡的常礼服还是不太合适。
梳头娘子给皇帝小心地戴上?髻,正想依次插上满冠、分心、挑心之类头面时候忽而被叫住了:“?髻太花挑了些,换了乌纱翼善冠来。”
“是。”身后女子敛裾福身,便有小宫娥从箱柜里捧出冠子来。梳头娘子早麻利地在里头改戴了一顶白玉小冠,这才将翼善冠扣到外头。
本朝服制虽有男女之分,但自通泰年来男女混着早成潮流。甚至因着宫侍们作范,男作女服制更风行朝野,近年来连朝官都爱裁短公服内着长裙了,反倒是女子们学着天子姿态,渐渐着起单裤,以简练为美。
“叫了煜少君同去。”天子轻声道,“让他快些换了衣裳,朕去瀛海宫门口接他。”
“是。”
“怎么还要叫了赵崇光?”法兰切斯卡不知为何总是很喜欢旁观皇帝梳妆更衣,每每都要端杯茶在一旁看,“他爹不是都去幽州了?”
“宴会礼节,其实该要君后作陪的。”皇帝语气中有些无奈,“我没有君后啊。”
“从前也没见你带了崔简,怎么今天还要带个去了。”
“他么……”天子习惯性地以鼻音轻嗤了一声,“还是不带的好。”
其实白连沙重阳前已提前赶回来见过了皇帝,将漠北情况一一报过了,这次是特意设的宴席。当年十几岁的少年人如今也快而立了,站在皇帝眼前便是挺拔精干的一杆,松柏似的。
“见过陛下。”见着天子驾临,青年赶忙离席起身,躬身拱手,“陛下万安。”
“爱卿平身吧。”皇帝虚扶了人起来,携着青年上座。崇光跟在后头,也同白连沙互见了礼。
白连沙一见便知是宣平侯幼弟。当年头回跟着进京赴皇帝的接风宴时他方五岁余,还是个不经事的孩子,如今也长成了将要弱冠的少年人,一袭银青宫装随在皇帝身侧。
听闻他颇为受宠,想来传闻不虚。
青年人待皇帝同少君落身才入了座,候着宫人斟酒奉菜。九月里,自然以菊入宴,又并了许多时令鲜物,讲究酒一巡而菜两味,从开胃小菜到热菜,最后才是主菜,全以菊花为题。先孝敬凤君爱菊人尽皆知,太宗皇帝亦曾赋诗怀人,是以到了九月里,宫中宴席多用菊花,除入饮入宴外,连着各宫插瓶簪帽也都用菊,更是以得赐名种为荣。
只是青年惯来在边塞地,营帐中没甚讲究,多是现宰了牛羊就地生火做饭,大块大碗用完便是,如此繁文缛节,虽多年来已熟习了,终究有些拘谨。
“白卿。”皇帝微笑,“这菜是否有些不合胃口?”
“回陛下,宫中肴馔精细,臣久不闻京中繁华,一时不惯罢了。”
什么时候跟哪学了这么一口官话。皇帝不禁轻笑,道,“朕只怕菊宴太素了些,爱卿不能餍足,不必讲这些虚礼。”她给身侧女官递了个眼色,便有小宫娥来听了吩咐下去传话了。
不一会儿,另有几个中官,抬上一只全羊来,揭了盖子,却是一道五宝蒸全羊。
“这是灵州刺史新贡的滩羊,大约与朔、灏两州口味不同,爱卿可略用些。长安,为白将军布菜。”皇帝举盏,菊花酒清香扑鼻,“卿镇边十余年,朕谨以此杯聊表些敬意罢了。”
“臣谢陛下。”清酒入口,微甜而不醉人,是宫中风味。
一语间,中官布菜已毕,羊肉蒸得软烂香糯,更无腥膻气,只有些药草甘香在侧,比之前几味菊肴确更引人食指大动。
皇帝在一旁微分神瞧着,白连沙前日里述职时候对定远军很是熟悉,更妙的是不仅军中,连着镇北都护府下幽、云、朔、灏、燕几州民情民风、通商往来亦颇有所知。虽不如各州刺史般了如指掌,却很能说出些见解。
此时宴饮奏对、文墨礼节也算得不错,赵丰实荐他为后继,实在没走眼。
虽则也些微流出些喜怒,不过究竟是年轻人,皇帝也不需要他城府,性子也刚刚好,不急不躁,是已然磨出来了。
若是他还在,大约也是这般吧。皇帝不禁想起来,究竟近十年过去了,当年延平城里的少年人都教漠北风沙磨得锋利许多。
只可惜没什么如果。那时候终究算漏一着,教崔氏乘隙而入了。
总归如今好了,崔氏一除,曾掣肘皇权的几大世家都再翻不起浪来,虽私底下结党互斗,暗流涌动,终究上不得台面来。
夜入酉时,皇帝叫了人驾车送白连沙回府去,自携了崇光上辇。
待长宁问了一句“陛下往何处去”,皇帝才反应过来,轻声笑道,“自然是去瀛海宫。”御辇这才缓缓行起来。
灯火飘摇里,各宫的屋顶也同崇山峻岭似的,重重迭迭横亘在天际线上,沉沉地投下暗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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