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
“世界尽头什么都没有,”她声音很低,一字一句,认真得像在宣告什么真理,“世界尽头是冷酷的仙境。”
梦的碎片折射出无法更改的绝望世界,那是人类逃脱不了的宿命。
就连世界尽头也什么都没有。
不过只是冷酷的仙境。
他感觉到她逐渐降低的温度和冰冷的吐息,一种极度的不安让他近乎急切地把她压到身下,扒开她的衣襟,吻在她的胸前。他听见心脏的跳动,越来越促,越来越急。他不断地吻着那一小块肌肤,甚至舔舐、吮吸,直到那里出现了一块熟悉的红痕,才停了下来。
“你是在给我刻防疫证明吗?”她问,“出厂合格,明天准备卖了?”
他看着她,突然笑了一声,探头轻轻咬了咬她的嘴唇:“刻个印子,我的。”
夜色压下,前两天他没能帮上的忙也终于圆满。
冰天雪地里邮轮安静前进,而角落里的爱欲则是滚烫的,快慰的呻吟压在来去的风与浪里,作为诗歌的注脚。
等一场情事偃旗息鼓,肌肤接触处一片汗津津的,又黏又腻,却也不想放开。他轻轻摸着她左胸下那个小小的印子,低声道:“地球是三维的。”
“嗯?”她抬手拨了一下他被汗浸润了的刘海,“咱们要聊聊物理吗?可惜我现在的数理素养真的很差。”
“不是,”他很轻地笑了一声,“只是在想,既然这样,什么才应该被称为尽头。”
尽头。
她有点发怔,看着他的眼睛。
“你平时看不看科幻作品?”他问。
“偶尔会,但不多。有时候有些会议会邀请科幻作家参加,我旁边坐过刘慈欣。”
“我早年沉迷过一段时间,那时候做过最多的梦就是降落到一个别的星球,猜想我能见到怎样奇特的景观,又是怎样亦步亦趋地行走在另一个世界……就《星际穿越》那种感觉。那种幻想对我来说非常具有吸引力,”他说这番话时语调极其认真,昏黄灯光下眼里几乎是澄澈的黑色,“但就像很多硬科幻写尽了宇宙的时间线,也难免绕回来,谈及一个碳基生物百年生命的意义……你看过一个中国片子吗?叫《宇宙探索编辑部》,我的思路和那个电影很像:对于往后的我,或者如今的我,那些幻想依然是美好的。但让我更在意的,已经是更为抽象的主题,那种人类才能体会到的东西:意义本身。”
意义。
她看着他,有些好奇:“什么是意义?”
他笑,把问题抛回去:“什么是意义?”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你是想听我怎么理解意义吗?或者说,人生的意义?”
“是的,但我很怕你会从苏格拉底谈到西西弗斯。”
她扑哧一声:“是的,我刚才脑子里在备课。”
他轻柔地吻了吻她的手指:“我不想听哲学史。”
“好,那小宁老师讲点其他的,”她想了想,摸了摸他的下颌线,“我在十六岁的时候问过我的老师类似的问题,我为什么那么痛苦,我因为什么必须要承受这些痛苦……我的老师告诉我,她没办法告诉我一个确切的答案,但如果我还想寻找答案,就坚持下来,去感受生活。不是在象牙塔里,是真实的世界,五色五味,五音五感,痛苦、欣喜、爱恋、期待……一种真正活着的在场感。等读研,真正去了哲学系,院里的生命哲学课上老师态度特别恳切,告诉我们形而上的高塔巍巍于前,聪明人都想要去一探究竟。但,即使对真知识的探索不是理性的僭妄,目的地之前,我们也总要生活。”
他听完,轻轻点头:“存在主义?”
她笑:“有一些共通之处。我以人类的理性无法把握意义本身,但我能够真切感受到我在参与意义建构,即使我永难见到它的全貌,也得不到一个确定的回答……我能不能再次问你,世界的尽头有什么?”
他看着她,一双漂亮的眼睛,含着笑意,温柔得如同湖水的眼波。
这样的注视下他几乎忐忑起来,因为他怕他的答案让她失望,最终却依旧只能选择真诚,给出他唯一的答案:“冷酷仙境吗?”
“对,世界的尽头应该是冷酷的仙境吧,美轮美奂,不近人情……”她感叹,微微撑起来,长发撒了满肩,“但这是我们真正见到后才会有的答案。巨石下落之前,西西弗斯也是有期许的;而站在仙境面前,天地之间,至少有你和我的存在。”
天地之间,携手而立。
他感受到一道充满穿透力的视线,在时间长河之中,从一而终。
那是凛然的勇气,支撑她走过岁月,走过余生。
他沉默得有些久,她轻轻摸了摸他的睫毛,任它们扫在掌心:“怎么不说话。”
“我有一点、嗯,震撼……”他笑,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就像我小时候第一次看到完整银河的感受,觉得这样的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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