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决意睡椅子了,为何还要让这崔幼柠躺得这般舒服?叫她继续睡垫了茅草的木板不好么?”
他仔细瞧了瞧,又找出一处与昨日的不同来,崩溃道:“她身上的衣裳怎么也换了?!这是杭绸做的吧!看这料子还得是杭绸中的上上品!陛下你当真不是还对她有情吗!”
宁云简脸色青一阵红一阵,须臾后归于坦然:“昔日她还是永昌侯府嫡幼女时,她名下药堂常常免去百姓的买药钱,且请来名医坐于堂前为贫苦百姓把脉看诊,酒楼饭馆的杂役日日也都会听她吩咐在城门外施粥。崔幼柠是亏欠于朕,但看在她曾经所做善事的份上,朕总得给她体面。”
沈不屈听罢愣了许久,方长长叹了口气:“也是,崔幼柠从前确实是个好姑娘,京城的贫苦百姓都说她是貌美心善的神仙小娘子。陛下公私分明,是我狭隘了。”
宁云简一派光风霁月之象,嗓音清浅:“为她好生诊脉吧。”
沈不屈颔首,因记起了崔幼柠做过的善事,暂时不好意思再对她口出恶言,细细搭过脉后舒眉道:“确实无大碍了,再喝上五日药也就好全了,日后不会再复发。”
宁云简紧绷的神色一松:“嗯。”
沈不屈忽想起一桩事:“陛下今日不去万古寺拜佛吗?”
宁云简脸色僵了一瞬,很快恢复如初:“不去。”顿了顿,又补了句,“日后都不必拜了。”
沈不屈心觉奇怪,毕竟宁云简对拜佛一事颇为上心,自登基后从没断过一日,正要问一问缘由,却听宁云简开口道:“她快醒了,你先回去吧。”
沈不屈:“……为何她要醒了,我就得回去?”
宁云简默了一瞬:“朕与她私怨太深,重逢时的场面不好叫旁人看见。”
沈不屈瞬间明白了。再君子的人见到此等恶毒的仇敌也难以维持风度,宁云简这是担心若有不相干的人在侧,不便张口骂崔幼柠。
于是他立时告辞,只是走之前还不忘体贴地提醒了一句:“虽陛下不在意,但头上那两根白发还是得拔一拔,免得在仇人面前露了沧桑之态,也好叫她后悔失了陛下你这么个龙章凤姿的如玉郎君。”
待沈不屈出门后,肖玉禄小心翼翼地请示:“陛下,您这白发要拔吗?”
“不必,两根白发而已,若她不细看便看不出来。若她会盯着朕细看……”宁云简低下头,嗓音极轻,“那就让她瞧。”
肖玉禄心里替主子难受,估摸着崔幼柠快醒了,便躬身退了出去,顺便瞧瞧主子要他们备下的粥好了没有。
屋内又只剩宁云简和崔幼柠两个人。宁云简放下那根本看不进去的书册,静静注视着榻上之人。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地皱了皱眉,起身走到榻前,看着崔幼柠眼角滑落的晶莹,犹豫一瞬,伸手轻轻替她拂去。
崔幼柠做了一个极冗长的梦。
梦中她亦步亦趋跟在宁云简身后,一遍遍说着自己有多喜欢他。
一说就是许多年。
她七岁前说这种话,宁云简只当是稚童的天真之语,每每听到都是一笑了之。
七岁后再说,宁云简就会无奈道:“这种话不能乱说,若被你表兄和父亲知道了,定会不高兴。”
她疑惑:“可我就是喜欢云简哥哥呀。”
宁云简甩她不得,又不忍说重话,只得一叹:“罢了,你再长大些就知晓了。”
可她到了十二岁也还是喜欢他,宁云简便会皱眉后退,敛容肃然道:“崔姑娘,以后这些话莫再说了,也莫再跟着我了。”
她听后伤心不已,但因被父亲和表兄斥责过多次,也挨过许多顿手板,已终于明白宁云简当年话中的深意。
她的表兄二皇子早在八岁时便向父亲袒露夺嫡心思,崔家也就在那一年开始派人刺杀宁云简。宁云简厌极了崔家和她的表兄,根本不可能娶她,崔家亦不可能将她嫁给宁云简。
从那之后她不敢再缠着宁云简,连宁云简受伤生病也不敢再去探望,实在担心得睡不着觉,便用吃食贿赂宫里的小公主,哄着她替自己瞧一瞧宁云简到底如何了。
她有时想宁云简想得狠了,便费心制造一次次巧遇,却不敢同他说话,甚至只有在他背对自己时才敢偷偷看一眼。
等她恰好及笄,宁云简也已然快十九了,谢皇后设宴为宁云简择太子妃。她参宴时眼睁睁看着那些品貌俱佳、端庄矜雅的贵女含羞偷瞧宁云简,一颗心酸涩不已。
但宁云简竟不肯选亲,说是无心风月,想等两年再娶妻。
她稍稍松了口气,可却在半个月后突然病倒,重病濒死,醒来后婢女告诉她,此番是宁云简亲去南境求得沈神医出山,才将她救了回来。
她听罢心间怦然,却又不敢去求证,好几个晚上都没睡着。
一日她外出买脂粉,路遇乞儿给她递纸条。她认出纸条上的字迹是宁云简所写,依照上头所说去了慈恩寺,在杏树下看见了那道想念许久的身影。
宁云简仍丰神俊朗、清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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