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一样会好好送到。”这里是别人的地盘,他知道自己不好久呆,但又忍不住回头,“对了。聚哥,我有联系。他外伤养得差唔多,而家在康复治疗所复健,虽然有点困难,但都唔系完全冇希望,你唔好多担心。”
听亚佐再提谢聚,回想起阿哥的残疾是谁做下的,她心底久而不提的那份仇恨重新面见天日,突然觉得自己呆在那男人身边,很作孽。
她收了收心绪,强撑笑脸与他告别,关上门,再任凭泪水留下。
久不流泪,眼眶竟然有些发涩。
她重新开始恨,却不是恨他,是恨自己。
乌鸦从堂口回来的时,已经是后半夜,推开门,手里还拎着纸袋,里面是早先时候黎式打包好的冬至饺。他没时间碰,又带回屋企来。
一盏台灯点在客厅,卧室里她早就熟睡。
他搁下手里的东西,尽量放轻脚步走过去。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在梦里蹙着眉了,他不知原因,是什么又让她在伤心。
反复抚平她眉间的褶皱,睡去的人受到搅扰,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被子里,避开不知名姓就作恶的手。
他无奈的笑了笑,替她掖好被角,就走出了卧室。
凉透的饺子放在桌子上,露着白胖的肚子,窗帘落下一半,他坐进沙发上休憩,冷色的月光洒进来,照亮他一侧的身子。
说不清听到手下人报讲她把一盒饺子送来时,他是什么样的心情。上一次,如这般有人惦记,是什么时候?过去很久?
记忆回溯到如几生几世以前,东星乌鸦还是一个初中部的问题学生,有一个衣衫陈旧但作扮干净的妇人,背着一个帆布袋,迎着冷风站在学校门口,给她的儿子送一些冬日的厚衣。
他把黎式强抢到自己的下沉的人生里,却没想到她的温柔、她的周全、她的坚忍,她的烟火气,如几十年前的那个妇人般,填补到了他内心深处缺失的那一块。
冬至日,香港有祭祖的习惯,不知哪户人家请了僧人在做法事。梵唱声乘着冬日的风,传入他的耳朵,密密麻麻,如梦似幻。
白月依旧挂在天上,次日的初阳被埋在厚云里已经喷薄欲发。江湖内外,血雨腥风,仿佛都丢进江海。
一盏灯,有人等。
灶上台,余温在。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自上次黎式再警醒起谢聚的惨剧,便不是很想面对那男人,对着那张脸,她总能回想起谢聚被挑断的脚筋血肉模糊的样子。不过她没兴趣,也没气力跟他争吵,便直接了当,选择视而不见,或者避而远之。
乌鸦怎么说也算枕边人,自然感觉得到她情绪的变化。但他不似从前,总喜欢逼她,也终于从她身上学到了点什么,留多时间,耐心冷却。
周五下学,一周课程完结,黎式手上抱着课本,与dr关告别。
转过两个走廊出去,就看到斜倚在自己车旁的男人。
总喜欢露皮肤的线衫变成了一件黑大衣,万年偏爱的破洞牛仔裤换成了黑色长裤。她感激他终于知道来学校这样的地方,要稍微带点尊重,穿得人模狗样不是,人模人样些。
只是没想到,他有一天穿得正经,身材显得更挺拔,竟然英俊得意料之外,如果选择性忽视他那一头古惑仔潮流典范的金发,还真能去演艺公司聘上个模特。
她走到他面前站定,“点解你来咗?”
“来接你下工咯”,男人绕到副驾门前,敲了敲玻璃窗,“开门。”
黎式开了车锁,也钻进驾驶座,对身边的人有些无语。不是说是来接人的吗,怎么自己坐下,还是让她揸车?这叫哪门子接人。
她开车平稳,跟本人的性格一样,不似他,方向盘在他手里,好像大路朝天,方圆八十里内全是他家。
乌鸦坐在旁边发表不屑评论,“你这是揸车还是龟爬啊?”
她懒得和他计,“你要赶时间就下车,再喊你兄弟来接你。”
男人发现行驶的不是去元朗的路,下意识皱眉问,“你去边?唔返屋企?”
打了方向盘转入大路,她回答说,“去买点东西。”
尖沙咀广东道最繁华处,不知何时栽种下了一株六十呎的巨型户外圣诞树。彩灯绚烂,照亮着来往所有车辆。
商铺、影院、车站都被红配绿的经典搭配淹没。在如此浓郁的节日氛围渲染提醒下,黎式终于想起来,今天是十二月十二五,圣诞节。
记得狄更斯在《圣诞颂歌》中写道:“圣诞节是个很好的日子。是个充满爱心和宽恕,与人为善的快乐的日子…”
人真的很奇怪,在伦敦的时候,她怀念童年在香港的年月,特意跑到唐人街过春节,如今人在香港,看着在节日装扮下与伦敦有些许相似的街道,竟然会想念在英国的圣诞。
或许,她想念的不是某个地方,或是某场节日节庆,想念的,只是那个家,那个亲人具在的家。
刹车片踩下,车在路边停住,乌鸦抬头看招牌,竟是家书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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