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路上尽是些低眉顺目的奴仆,他们目不斜视,都在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仿佛对高行修和她的到来充耳不闻。
这座府邸明明是有人的,可是苏婵却觉得格外的怪异,这太安静了……安静的犹如一座空坟。
高行修似乎对这里很熟悉,他大步穿过廊道,很快将苏婵带到了一间房间,将她安置好,叮嘱她不要乱跑,在这里等他。然后他什么也没说,出了门。
高行修面色发沉,沉默让此刻的他看上去散发着惊人的冷酷,他抿着唇,不知在想着什么,一路沉静地穿过廊道,来到了宅院后面。
一个空谷,一处飞瀑,一个男人正立在那里,背影巍峨沉静,如同泰山矗立,浑身透着凛然不可直视的气势。
那股气势和高行修身上的一样,压抑,又危险。
高行修慢慢走到他身旁,与他并立,也仰头静静望着激流飞瀑。
“好久不见。”
他冷冷道,“父亲。”
◎透不过气了◎
在高行修十六岁之前, 他最不想听的就是高老将军这四个字,最不想见的,便是高显扬这个人。
他憎恶父亲这个称谓,天然的厌弃父子这种关系。回首以往, 他的人生尽是杀戮与无边的黑, 而将他推入这个无间地狱的, 偏偏就是他最亲近的人。他的父亲。
命运真是奇妙, 以前恨不得你死我亡的两个人, 如今竟然也能心平气和地站在一处说话,前尘往事似乎皆化为虚无。
高行修站在他身边,平静道, “父亲。”
作为威震一方的高老将军,岁月的风霜依旧掩盖不住高显扬矍铄的风骨,反而沉淀出更多不可言说的威严, 只肖一个背影, 就可以窥探出四五分曾经赫赫有名的镇北将军的威压与气势。两人并肩而立, 彼此静默无言,双双站在飞瀑之下,连那激荡的青山流水也失了颜色, 一并化作了飞灰浓墨倾颓而来。
“听说你在江南平叛的时候,出了一些事故。”高显扬平静问,声音有着多年为将有的浑厚与沉重,一开口便有些发号施令的味道。
“让你失望了,我还没死。”
“父亲虽退身朝堂,但仍手眼通天, 既然你早就知道了, 又何必再来问我。”高行修冷冷道, “不过我好歹算是高家的独苗,我若死了,高家一脉也就此断了,父亲还不趁着老当益壮再生一个,可别让断子绝孙这个名声砸在你的手上,到时候到了列祖列宗面前,你也不好交代。”
气氛忽的沉了下来,凝滞的不见一丝波纹。
两人剑拔弩张惯了,又是承受能力极强之人,这点言语相讥根本算不上什么。高显扬只是冷冷哼了一声,并不见怒,缓缓道,“说起来,杨修文算不得什么,不过是个甘愿给人当刀的工具罢了,你可知道他身后的是谁?”
“还在查。”
“听说你还掳了一个女人?”高显扬话锋一转,冷冷道,“高家不养外室,你不要丢人现眼。”
“是。”高行修冷冷道,“那是我的人,你不要动她。”
高显扬冷笑了一下。
依旧是不动声色的一张脸,教人看不出一丝情绪。就连一贯深藏不露的高行修在他面前,还是泄出了几分年轻出来。
“江南水乡的一朵莲,多么的柔美娇弱。”高显扬缓缓道,“就像你小时候喜欢的那些花草鸟兽一样。要是放在以前,我是一定会杀了她的。”
高行修猛然看向他,将拇指压在了剑鞘上,眼底的杀气如两道雷霆直刺而去。
高显扬也转身面对他。山雨欲来,连风都沉了下来,天幕恍惚间也染上了丝丝阴霾。
两人在飞瀑之下无声对峙,一个不慎便是一场腥风血雨的刀光剑影。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高显扬静静看他,平静中带着傲然的轻蔑,“就算你的心里再不承认,但你终是成为了你曾经最为讨厌的模样。如今的你一遇到事情,想的不再是思考和解释,而是毫不犹豫地拔剑,杀戮已经成了你的本能,这样的你,和我又有什么区别?”
高行修沉沉看他,冷冷道,“这还要多谢父亲。我能成为这样,还要多谢父亲多年的培养。”
“修儿,到了如今,你还是认不清。”高显扬缓缓道,“血脉是你永远更改不了的事实,从生到死,我终究都是你的父亲。怪就怪你生错了门第,生在了将门之家,只要你姓高,就总有一天会面对这样的命运。总有一天你会认清楚,你和我是一样的人。你是该感谢我,感谢是我把你塑造成了如今这个模样,而不是像现在,像个气急败坏的懦夫一样,在这里对我挥剑相向。”
高行修抿着唇,死死盯着他,面色愈发沉重。
高显扬面色无波无澜,又换了一个话题,“听说陛下有意属你为驸马,你是怎么想的?”
高行修又不说话。
“过一阵子我会回京,”高显扬又道,“下一次便是陛下的寿辰,若是他在寿辰上提起这件事,给我想个两全的办法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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