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
鼻端是浓烈的化不开的药味,仿佛要渗进她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里。身上一阵凉凉的感觉,高行修正坐在她身边,给她擦拭着脖颈。
她偏过了头去。
高行修注意到她醒来,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你醒了?”
苏婵没有说话,浑身不舒服地想要蜷起来,身上的衣服却宽松又滑溜地垂了下来,她怔了怔,低头一看。
这哪里是她的衣服,她穿的明显是高行修的衣服。她里面不着寸缕,里衣外衣全都不翼而飞。而她的一只手臂正搭在男人的腿上,正被他不紧不慢地擦拭着。
指尖一阵湿润的痒,她轻轻一缩,收了回来。
高行修没有强留,他将手巾扔回盆里,一言不发地凝着她。
苏婵不看他,闭着眼悲痛欲绝,默默流着泪。
“我要回去……”她发出细弱蚊蚋的哭腔,哀求道,“求求你……放我回去吧……”
高行修剑眉拧起,死死盯着她,缓缓道,“怎么?看到了不该看的,吓到你了。”
苏婵闭着眼,死死闭着嘴,只是无声地、无望地流泪。
“觉得我是一个刽子手,一个魔鬼?”他平静问她。
“别逼我了……”她捂住脸,将肩膀慢慢蜷缩起来,“能不能不要再逼我了……”
“我逼你?”高行修怒极反笑,“你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
“你知不知道,那些人都被感染了瘟疫,我不杀他,明天他们就会感染更多的人,就会有更多的人死!”
看着苏婵将自己蜷缩起来,紧闭眼不说话,似在无声抗拒着他的一切。高行修顿了顿,冷笑一声,“说白了,你和那些满口假仁假义的文官一样。”
“武将在外面浴血拼杀,文官却只知在朝堂尔虞我诈,表面义愤填膺,两袖清风,结果贪墨诬陷的是他们,为了那点蝇头利益,淹田决堤、与山匪蛇鼠一窝的也是他们!若没有他们这么做,哪还有这么多无家可归的难民!一群虚伪、自私的蠱虫,他们手上沾着的血,哪点不比我们的少!”
“你觉得我是恶鬼,我是怪物,可你知不知道,我若不杀人,那你们这些人的命,还护得住吗?”
苏婵一动不动,将身体围在安全的屏障内。那凄厉的呼救和血腥的场面仿佛历历在眼前,那人就这样跪在她面前,极尽卑微与哀求,临死前那不可置信的不甘与怨恨,她一遍遍回想着他最后的眼神,无言以对。
事到如今,她觉得与高行修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她也根本不想张嘴说话。她只是觉得累,身心俱疲。
一连三天,她开始断食断水。
如同一朵逐渐枯萎的花,她在营帐中逐渐形销骨立,一副再无人生念想的样子。
高行修气极,将她拽去了伤兵营。
她的手臂惊人的纤细,仿佛一个用力就会折断。他控制力道将她放好,语气不虞,“好好看看!”
那些支离破碎的伤兵铺陈在她眼前,一切像是成为了极慢的慢动作,他们有的缺胳膊少了腿,有的面目疮痍,有的浑身包着纱布,里面一大片的触目惊心,并不比那一天苏婵看到的那群难民的惨状强。他们的脸上流露着残酷又麻木的表情,安静又了无生机地活动着,一排一排地排队打着饭。
高行修看着呆住的苏婵,冷声道,“你以为你与他们有什么不同?生与死而已,不过是一眨眼的事情罢了。战场上刀剑无眼,多少人为此丧命,你知不知道多活下一人,就有可能会多杀一个敌人,多赢一份战机。而你这样的人,为了一点小事就要去寻死觅活,他们用命换来保护的,难道就是你这种人?”
他死死凝着她,就如同看到她的心里去,话语字字冰冷如刀,“你若是真的想死,本将军可以帮你。很快,就一刀而已。”
“就像当初的黄四一样。”
◎可不是让你跑的◎
苏婵土生土长在西里, 安安稳稳活了十七年,经历过最伤心的事便是阿娘死去,最可怕的事不过是黄四在她面前差点被杀。
她从来没有想到过今后的际遇会是现在这样。
就像当初的黄四一样……
黄四那张触目惊心的脸又浮现了出来。那个寂静深夜,若不是她出手阻拦, 高行修绝对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他。黄四最后还是不明不白地死了, 成亲之日那只出现的断手, 如今高行修这稀松平淡的话, 一切的真相都昭然若揭。他还是把他杀了, 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
原来这就是他的生活……杀戮对他而言如同喝水吃饭一般平常。她怎么能够可笑的担心,一个黄四会对他造成多大的影响。
苏婵怔怔看着眼前的伤兵。
他们安静又木讷地做着自己的事,仿佛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就算是她站在这里,也未曾抛向她一眼。残破又骇人的身体令她心惊,里面竟然还有十几岁模样的少年。
西里也征过兵, 她知道这些, 都是有些家里穷得没办法了, 才会将家里的壮丁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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