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装师拿着衣服转身,放到了需要清理的袋子里,一边整理一边和冬树说话:“冬树姐,我听他们说今天拍得挺辛苦?”
“还行,动作戏有点多……”她和服装师聊着,忽然看到了后面的柜子里露出来的一件裙子。
橘红色的,带着浅蓝的束带,是这件啊,冬树心里便想起了她带媚媚来试镜的那一天。
那天,媚媚就穿着这件衣服,她还帮媚媚收紧了腰上的束带,媚媚笑得很开心:“冬树,再紧点,显腰细。”
媚媚无声无息地走掉了,再没有人提起她。
导演仍然是那个斯文的样子,在拍戏发号施令时仍然专业又利落。他隔几天便会和家里打个电话,还是那个好丈夫、好爸爸。
一切都似乎毫无变化。
冬树微微有些出神,关于媚媚的事情,她没和清卉细说,因为一旦说起媚媚,就会说起那天在会所包厢里,她遇到李总的事情。
她怕清卉担心。
但她给小央打了电话,小央那边乱糟糟的,但他听出来冬树语气低落,于是专门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听她讲。
冬树说完了关于媚媚的事情后,小央叹了口气:“……这事多着呢。”
戴黛刚开始,也许也是这个样子的。
但冬树总是心里不得劲。
“管不了那么多的,”小央告诉她:“你能自保就已经很难了。”他见识多:“这种还好,有的啊,还会把你推出去讨好别人呢。”
“但她帮了我,我是真的很想很想让她过上更好的生活。”
小央反问她:“那你怎么知道现在的生活,对她来说就不是更好的生活了?你真的知道她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冬树语塞。
平日里稀里糊涂的小央现在难得智慧了起来:“子非鱼啊……”他只说了这几个字,便沉默了,显得格外深沉。
冬树正想着他说的“子非鱼”,小央就问了:“欸,冬树,下一句是什么嘞?”
她一下子笑起来:“小央哥,你这可不行。”
小央理亏:“我这不是天天背台词吗,脑子装得满满的。”
“不过啊,我知道她帮过你,你就很想报答她,但是你给她安排的不一定是她想要的。”
“你不是说她自己也说过吗,她赚快钱赚习惯了,其实吃不了苦的。按你给她的规划,以后有角色就演,慢慢熬,她熬不住的。”
“那样的生活,也许对她来说才是折磨。”
小央总结:“你不用难受,其实这样的情况,她才是最习惯的,也许不是按照你想好的方法,但你确实帮到她了。”
“要是她在会所里,她身份就那样了,气氛到了,男人也许愿意说句好话哄哄她,但没谁真的给她提供资源。现在她用了你当跳板,身份干干净净,勉强算是个小演员出身,好往上爬。”
“我说句实话,那姑娘其实多多少少也把你当了一点朋友。所以她攀上了高枝,立马和你保持了距离,也是怕别人误解你是一样的人。她肯定不是个什么好人,但对你还算仁义。”
这是冬树从没想过的角度,不管媚媚是什么想法,冬树都无法知道了。
她们走上了两条不同的路,相向而行。
小央很会安慰人,冬树叹了口气,两个人在手机两端沉默着。
“冬树啊,你好点了吗?”小央小声问:“我都快蹲麻啦。”
冬树有点心疼:“你蹲着干嘛,快站起来活动活动。”
“我怕导演看见我拍戏的空荡偷偷打电话呗,刚刚正拍我的戏份呢。”
冬树没有再耽误小央的时间,电话就此挂断。小央扶着树,歪七扭八地站起来,嘴里还嘀嘀咕咕:“焉知鱼之乐呗,我也是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可不是什么绝望的文盲。不这么逗逗你,你怎么笑得出来啊。”
他腿麻得很,但毕竟是个粉丝数量很多的明星了,还得在人前装出来颇为得体的样子,只能在心里龇牙咧嘴得难受。
忽然间,他油然生出一种感觉来,觉得自己像个老父亲,为了儿女殚精竭虑。他被自己伟大到了,准备拍完回京市的时候,好好在清卉面前耀武扬威一把。
冬树自然不知道小央已经给自己定义了新的身份,她只是想着,江姑姑那人挺讨厌的,但是那句话说得挺有些道理的,人啊,就是在一直一直地走散。
有些人的离开是猝不及防,也有些人的离去是蓄谋已久。
从服装间出来后,封年兴致勃勃地邀请她去晚上一起吃饭:“我叫了剧组好多人一起呢,先吃饭再唱歌,冬树姐愿意玩什么,我们都陪着,可热闹了。”
冬树今天不想去,她想和清卉打打电话:“我今天有点累了,你们去吧。”
冬树离开后,本来还兴致勃勃的封年忽然间有些意兴阑珊,王小助用自己那张嗑瓜子起了泡的嘴问:“年哥,还吃饭去吗?”
“不去了,”封年说:“也没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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