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exod相比,水果摊所在的那条窄巷,小得就像是一长条儿积木。
当巨型雪白飞船朝它笔直扎去时,林三酒有一瞬间,还以为他们要把阿全的水果摊给撞毁了——但是急速扑近眼前的一切景象,却像是极富弹性一般,仿佛纹理、质地都一层层扩涨了出去,最终向飞船完全张开了自己。
一转念都来不及的瞬息里,exod就被水果摊给容纳了进去。
没有任何沟通的余暇了,林三酒只能死死握住椅子扶手,看着前方操控飞船的余渊,驾驶着exod紧追上了阿全即将消失的影子。
等一下,万一追上了的话,不会把阿全给撞——
这个念头才刚一浮起来,飞船驾驶室的大屏幕上,登时被一阵波浪似的光芒给涌没了。
大洪水?不会吧,怎么会在这种时间、这种地点,出现——不,不是大洪水。
林三酒蓦地坐直了身子,忽然明白自己闯进了什么东西的内部。
季山青分析过,阿全会在仓库和副本之间打开一条通道,原来这句话并不完全正确。
exod和它内部的人,现在正在穿过由阿全本人形成的通道。
大屏幕上,像大洪水一样波荡着阳光、吊灯灯光、星光和镜面的反光……是阿全这一辈子见过的所有光芒,所有景物,所有人。
他曾经听见的笑声,歌声和车声;女人长发间的气味,柔软下压的床垫,磕开壳的瓜子,冬日里刚拧开水龙头的凉……都形成了无穷无尽的急流,凌乱细碎、无有遗漏,像新生命那样强劲、迸发又从容地朝眼前席卷而来。
他的确是一个人,哪怕他不能走,不能死,更不能活着,阿全也是一个真切的、活生生的人。
“小全哥,你替我养两天这狗,我妈不让……”一个小男孩的声音背后,是小狗呜呜咽咽的叫。
“五十一斤都是低价啦!钱不值钱了……”
“你们队输了请吃饭吗?”半片倾斜的足球场,从眼角尽头一划而过。
“……为什么这么做?你说为什么?”一个陌生的男声带着嘲讽意味,笑着说:“我们组织如此人才济济,你以为是因为我们有一个好hr么?”
那是谁?
林三酒下意识地想要去看说话人的脸,但那一块碎片却像是早已退远去了时间的尽头,更多的碎片已再次将她重新吞没。
好像只有一瞬间,又好像过去了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的一辈子那么久,等林三酒再缓过神的时候,exod已经冲破了副本。
飞船余势不减,高高地冲入了一片湛蓝而崭新的天空,阳光乍然跳上舞台,云丝丝缕缕地擦过面颊——一个新世界。
“快回头!”林三酒吐出的这一声叫,简直比她的念头还要快。
exod的行驶速度太高了,但凡延缓上一秒,就可能是数百公里的区别;如果操纵飞船的人恰好不是一个数据体的话,仅仅是减速、掉头这个过程里的反应时间,都可能把他们更远地从阿全所在之处拉开。
多亏了数据体,exod在第一时间就重新扑了回去。不管换作谁,都不可能比余渊更快了——因为数据体并不是在情况变化之后才作反应的,很显然他是在情况产生变化的同一时间里,就反应完了。
也正是因为他们扑回来的速度太快了,才让林三酒在副本消失之前捕捉到了阿全的影子。
正如阿全所说,每一次副本被激活时都是在十二界内部,这一次也不例外。只需一眼,林三酒就能百分百地确定,这里是一个她从未踏足过的十二界:大地被一层厚厚浓浓的灰霾色烟雾所笼罩着,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看上去仿佛是一层不断滚动的铁液,把大地给彻底淹没了,连树也钻不出来。
从厚厚浓霾中,伸出了大片大片的架子。以钢筋水泥打造出的框架,铺上木头、砖头等等不同的材料,一层接着一层,一个连着一个,在烟雾上方的半空中,衔接铺展成了无数层宽广的人造地面。
在一层层看不见尽头的人造地面上,筑起了一栋栋小房屋、帐篷和滚动形圆球商店;由形形色色进化者、普通人和偶尔几个堕落种形成的人流,在歪歪扭扭的通道之间,踩着自行车、用双脚走、以绳索上下……空中布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型飞行器,有不少头上都按着一个“taxi”标示,在各层架子之间飞梭穿行。
阿全的副本,原来是在半空中一艘敞篷飞船里被激活的。
也不知道这艘敞篷飞船是观光用的,还是一种公共交通手段;它大概有三艘中型游艇拼起来那么大,慢悠悠地划过半空中的阳光,船下破开的是耀目的白色光浪。
进化者三三两两地站在敞篷飞船里,不管他们刚才在干什么,此时所有人都因为突然不知从何处冲入半空、又急速掉头朝他们压来的巨型飞船而面色苍白;他们的嘴巴张张合合,手指着半空,脚下匆忙后退……在一片慌乱中,阿全就变得特别显眼了。
在铺着木地板的飞船船舱里,他是唯一一个对exod毫不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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