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到二十分钟之前,当屋一柳录好了那段让麦隆避开此处的口信,正要将纸鹤发出去之前,他无意间把纸鹤的翅膀展开了一下——随即目光就挪不动了。
在右翅青白的纸面上,靠近折边的地方,有一道蓝黑色的圆珠笔痕迹。
这道笔迹他太熟悉了。那天他假装从一个光头胖子那儿收到了捐赠时,不小心在纸鹤身上画下了这一道痕;他没有往心里去,只是又纠结、又不舍地将它带去了中央控制室。
屋一柳眼睁睁看着皮斯将它放进一只长抽屉,甚至连警卫当时拍照记录的声音都能回想起来。任何一个捐赠给假副本的特殊物品,都会这样经由一只又一只的手,被一路传递下去,最终传给这个假副本的幕后主人。
如今,那只纸鹤转了一圈,居然又回到他的眼前来了:他万万没想到,把它递出来的那只手,正属于麦隆。
在今天以前,屋一柳一直以为,这个“幕后主人”应该是变形人。可能是他们成立的一个小组,或临时组建的什么部门,东西会被最终上交给某个权重势大的人物。他却始终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最初提出“假副本”这个主意的人,真的有可能是变形人吗?
……现在才想起来,纯属是马后炮了,但他确实又想起了一个当时没有引起他注意的细节。
收到的捐赠,都会被值班人员放进那只抽屉模样的特殊物品里,再交给幕后主人。如果幕后主人是变形人,那“抽屉”是谁的?
在他昏蒙蒙的视野里,麦隆歪过头,眼睛漆黑乌亮,仿佛能钻透人。
她是末日前六个月传送过来的;她与变形人的合作,有多久了?
怪不得……屋一柳使劲咳嗽起来的时候,心想,怪不得他那一天去打听进化者下落时,很快风声就传进了麦隆耳朵里。他自己当时还说了一嘴,麦隆肯定把某个当地人变成了她的眼线,才这么快就发现了他——他怎么就没有再往深里想一层呢?
当他和乔教授一起被欢子抓住的时候,他当时全副心神都被突如其来的“樱水岸”三个字给搅乱了,所以尽管他生出过“少了一环”的感觉,却也没能想明白,到底是少了哪一环,为什么他会感到不对劲。
现在看来,他当时觉得奇怪的,是欢子对他的信任,变得太快了。
在他上一次与欢子打交道时,对方明明还以为他是属于假副本一方的间谍,嘴里的故事自然全是编的,后来也老老实实回到假副本继续当npc了。
但是当她对乔教授生疑时,她却精准地说出了“樱水岸”这个名字。
他当时最该问自己的问题,不是“她怎么知道樱水岸这个名字”;而是“欢子不是相信我了吗,为什么还会在背地里打听樱水岸?”
这说明,有另一个人,一个知道乔教授经历真实性的人,暗地里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打听到了“樱水岸”这个名字;过后或许是为了提示欢子注意,将这个名字告诉了那个干瘪女人,才有了后来一系列变故。
欢子并不是一个人推动了整个假副本陷阱的运转;这期间始终都有另一个人的存在,隐隐约约,影影绰绰——像树枝摇摆时落在地上的影子里,夹杂着一个淡淡的、并非树叶的形状,但走过去的行人,大概都很难留意到。
麦隆忽然叹了一口气。
“以前在学校,每次考试分数都比我预想的要低,”她抱怨似的说,“一看卷子,出错的地方都因为细节上的马虎大意,虽然全部题目我都会做,却就是改不了粗心。”
她将一束卷曲的碎头发别向耳后,它又立刻弹了起来。
“现在变成进化者,我这个缺点也没改掉,”她的样子不太高兴,黑睫毛垂下来,看着屋一柳说:“不光是我没注意到纸鹤上的划痕……好好一个计划,结果被你搞成了这个样子。我知道主要责任是你的,但我如果能更细心一点,更狠心一点,或许局面不至于这么坏。”
要尽量和她多说几句话……现在无论是他那一股愤怒地想知道真相的求知欲,还是他又伤又累、头昏眼花的虚弱身体,都意味着他需要尽可能拖一拖时间。
“所、所有人,欢子,签证官……”他靠在树干上,无力地仰起头,问道:“原来都是你的手下吗?”
“手下可不敢说,”麦隆歪头想了想,“我在他们每个人眼里,形象都不太一样。欢子以为我是与她同期参与假副本的,签证官却以为我是在他后头才被招进来的……就像你,今天之前,不也以为我是与假副本完全无关的人嘛。”
屋一柳倚着树,回报给她这一句话的只有沉默。
“和签证官通话的人也是我,不然你以为当时是谁在假副本出口之间跑来跑去地抓人呀。不是我自夸,但也不是人人都有我这份身手的呀。”
麦隆直起身,双手叉在腰上;她看着假副本的方向时,那模样活像一个看着朋友在学校里闯祸了,自己却没有办法的少女。
“我因为那个乔教授而耽误了一小会儿,等我赶到假副本中央时,一切都已经太晚了。幸好我身手反应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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