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隐隐地漂浮着一股淡臭。
在乌云集结的阴沉天空下,林三酒的睫毛颤动了几下,总算慢慢睁开了眼睛。在淡臭味之外,时不时地就有几声鸟叫、以及不知什么金属的隐约撞击声,悠悠在远方回荡。就像刚从一场长梦中醒来一样,她花了几秒才褪去了茫然怔忡,猛地一骨碌爬了起来,一没留神,手里仍然握着的那一叠签证顿时洒落了一地。
人偶师和波西米亚怎么样了?
一起传送过来了吗?
她来不及捡起签证,先戒备着四下望了一圈——很快,她的一颗心就慢慢沉了下去。
这儿似乎是一片大型垃圾场,锈黑了的冰箱、扭七拧八的旧单车、只剩一个壳的汽车架子、瘪瘪的易拉罐和脏布头……在泛着污水反光的黑色地面上,各种垃圾漫无边际地堆积成了一座座小山。她身边原本是人偶师和波西米亚的位置上,此时空空如也——除了一张皱巴巴的塑料纸之外。似乎快要下雨了,阴暗灰沉的天空低低地压下来,压在她的心脏上。
她默默地在原地伫立了一会儿,浮起了一个苦笑。
难道她还真会为此而吃惊吗?
不管遇见了多少人,一起度过多少岁月,每逢传送时,她与朋友们那一点点脆弱纤细的羁绊都会被彻底斩断,再被命运一把抛进风里。他们零落飘散在无尽的宇宙深处,就算彼此的路途与生死或许再也无法相交了,她也永远不会知道。
林三酒泛起了一股疲惫。
她现在只想坐回到地上,就这样一直坐到下次传送。她忽然有点儿理解了清久留,理解了为什么他总是沉浸在酒精里,像滩烂泥似的倒在路边……因为说白了,这一次传送和下一次传送,又有什么分别?无非是想法熬过这已荒腔走板的一生罢了。
……还不如用酒精让生命变得平滑一些。
林三酒挑了一块没有污水的地方,果然又重新坐了下去。反正这垃圾场附近安安静静的,让人感觉不到危险……她弯腰捡起了那些签证,一张张地翻看起来。
在传送完成以后,上一个世界得来的签证就全都作废了;其中不少签证上挂着的还是人偶师的名字,显然不可能是它们把她送来了这个世界。当林三酒快将这一叠签证翻完的时候,她目光一顿,忙将其中一张抽了出来。
这是一张高级不记名签证,浮着一行显眼红字:“journey perford”。
看来大洪水虽然让她提前传送了,但偏巧没有让签证失效,而正是这张签证将她送来了这个世界。在签证上“目的地”一栏里,填着的名字是——
“……可食用真理?”
林三酒皱起眉头,忍不住低低地自言自语了一句:“这是个什么地方?”
不管是什么样的末日也好,她现在都提不起劲儿来,对新世界全无好奇。反正身上存粮足够,找个没人的地方,能安稳多久是多久吧……
“林——三——酒——”
猛然遥遥一声呼喊,惊得她原地跳了起来。
那个声音她太熟悉了!
“给——你——妈——滚——出——来!”
“给”字听起来好像还很遥远,等到了“来”字的时候,发声的那个人已经离她只剩下几百米不到的距离了,只是隔了一座又一座的垃圾山,她还没瞧见对方的影子。林三酒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的面庞上早就抑制不住地浮起了一个惊喜的微笑——刚才的疲惫、沉重、孤独和沮丧,一瞬间几乎都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她忙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冲了几步,扬声回应道:“我在这儿!”
伴随着波西米亚的影子一起出现的,还有她咕咕噜噜、鸽子一般的抱怨。
“别再跟着我了,你这个人什么毛病!”
当那头金棕色的长卷发从一座垃圾山后冒出头时,林三酒听见她正冲身后的人发脾气:“谁稀罕来你这个破垃圾场,又脏又臭,我找到人就走,你快离我远点!”
“波西米亚!”
那个金棕色的毛脑袋闻声一抬,就从破沙发的木头架子之间露出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她一瞧见林三酒,脸上顿时飞扬起了几分兴高采烈,加快脚步噔噔跑了过来;然而没等林三酒瞧清楚她的高兴劲儿,马上又化作了埋怨:“你也被传送到这儿了啊!你刚才不抓紧找我,傻站着干什么?喊得我嗓子都哑了。”
醒来看见身边空荡荡的,谁会想到她也被传送过来了?这么说来……人偶师呢?
林三酒在开口询问之前,先看了看她身后的那个男人。
那男人长得实在不算赏心悦目,牛仔背带裤里鼓胀出了一个巨大的圆肚皮,叫人看了简直担心他的肚子会被内脏涨得炸开。他的衬衫、裤子都又脏又暗,袖口上还沾染着机油油渍;别看他身型如同怀胎九月,动作倒是不慢,此时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波西米亚身后,一张脸上通红:“……这是私人土地,我管你找谁?你们俩都赶紧给我走,再不走我就叫警|察了!”
“好,我们这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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