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中,他竟分神看向了身后的孟如寄。
孟如寄神色竟带着几分轻松,她甚至也分心,回了他一个淡淡的微笑:
“你看,小随,我们赌赢了。”
不应该……
但牧随切实的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牧随立即转过目光,他下意识的责怪身为悬命之物的规矩,但却又说不出,为什么他这个时候又能违背悬命之物的规矩——
他竟能控制自己,转头不去看她……
内丹的力量第一次在身体里轮转,他并非无能之辈,他也有力量丰沛用过经脉的时候,但这颗在孟如寄身体里呆了千余年的内丹,却带给了他完全不同于自己力量的感受……
一如她的掌心,柔软又温暖。
将他心底沉浸多年的躁动都抚平。
牧随在掉入奈河,找回记忆之后,他对孟如寄的触碰便不再那么渴望,或者说他近乎蛮横的压制了自己对触碰她的渴望。
然而此时此刻……
他却又好似变成了那个失去了所有记忆的自己,只有一腔难以遏制的烦躁与杀意,被她轻而易举的抚平。
脆弱的光芒在黑暗的戾气冲刷中,非但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强,最终,形成了一个半弧形的结界,与戾气正面相抗。
对面的叶川似乎越来越吃力,他面容变得越发苍白,在黑暗的烟雾衬托下,更有几分将死之人的惨白。
“牧随,不能拖了。”孟如寄收敛神色,“再这样耗下去,对面那个人可就死定了。你感受一□□内的气息……”
没等孟如寄说完,牧随一抬手,心领神会的一道白光自屏障内凝箭而出,在戾气正中,飞速向对面的叶川刺去!
光箭飞过,带起的漩涡涤荡四周戾气。一箭穿心,将叶川带倒的同时,还将他身上所有的戾气尽数清除。
四周的光芒与颜色又被这一箭带了回来。
还是那个满是枯木的小坡上,叶川狼狈摔倒在地,他紧闭着眼,半晌也未睁开。
孟如寄却是知晓,牧随这一箭并非为了杀叶川而是为了救叶川。她颇有些意外的松开牧随,走到他旁边去打量他。
而当她手离开的那一刻,牧随的指尖动了动,他费了点心思,才控制住自己的动作,没有把她手掌拉回来。
“不愧是财可累千山的城主,这领悟力可以啊。我还没说怎么用呢。”
牧随低头,就盯着自己的手,不去注视孟如寄的眼神:“能感受到灵力在体内游走,我便能用。”他冷淡的回答,“你不是说教我内丹的使用方法吗?为何只引导,不教学。”
孟如寄摸了摸鼻子:“引导不就是教学吗?”
“那你教我,如何将内丹之力,‘引导’出来。”
“这……自然而然,发乎情止乎礼,没有窍门,我就这么使出来了。”
牧随看着孟如寄乱用语句的瞎掰扯,心里却没多生气,只将目光一转,看向那边摔在地上的叶川:“他醒了。”
孟如寄看了一眼,但见叶川身上戾气已除,双眼恢复清明,已经开始在趴在地上,挣扎起身了。
“千山君这次没下杀手,慈悲。”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渡人,不杀人。”他抱着手,盯着孟如寄,“孟山主,不该封妖王,该成菩萨。”
孟如寄笑了笑:“我心里有称,该杀人的时候,我也没手软过。”
说罢,她向叶川走去。
牧随看着她背影,又审了审自己身体里已经消失无踪的灵力,他眸色微沉,不知在思索什么,没有跟上去。
而叶川则远远没有孟如寄与牧随那么体面了。
他趴在地上,衣裳也乱了,头发也乱了,满脸的土,他双手撑在地上,想要坐起来,可四肢无力,怎么挣扎也坐不起来。
他好似又回到了当年,被师叔陷害,深陷囹圄,窘迫又绝望。
而也似当年一样,有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向他而来,带来希望与奇迹。
只是,与当年的懵懂和误打误撞不同,这个人,清醒的走到了他的面前,然后半蹲下身,望着他。
“别趴着了……”
叶川抬头,看向她。
孟如寄没有笑,没有怒,没有帮他,也没有害他,她只是平静的说。
“……起来吧。”
又或许,当年,本来也不似他记忆中的那样……是救赎是奇遇。
当年,或许本就是平静的。
叶川撑起身子,先是跪在地上,然后又翻身过来,静静坐下。
“好多年……”他低头,看自己,沉默好久,就像好久没有看过自己一样,“似南柯一梦。”他的声音不再激动,一如传说中的那些修仙的仙人,清心寡欲,平静无波。
“现在好像梦醒了……”
随着他的话,幻境,像被风吹过一样,枯木、小坡、沼泽,所有的景色,都慢慢消散。
就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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