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箫韶闭口不言,画晴知局,问徐府丞何事,通传丫鬟说是前儿娘娘看东宫名档,詹事府知道了,未知哪个奴婢惹娘娘不快,上下中心惶惶,特来请旨。
原来为着这个,云箫韶沉思。
见主子仍是不应,通传小婢又问一嘴:“娘娘,或者奴婢请他改日再来?”
“不必,”云箫韶声气冷着,“叫他到崇文殿后廊抱厦等,不许他进梧桐苑。”丫鬟噤声应下。
她出去转月门、过回廊赶着通传不题,单表等着话的徐燕藉。
徐燕藉依里头言,候在太子爷后殿。
左不来、右不至,直等到日跌,金乌西坠、微风生凉,只徐燕藉心头半分凉不下来,热热的火气直冒!
好歹是詹事府大小一个管事,又蹬鼻脸能管太子叫一声外兄,平日谁好给他没脸?这一晌晾他个足时辰,难免心里生出好大埋怨。
心头一段埋怨却怎的?徐燕藉心说,要不宫里姑母三令五申要他赶着捧云氏脚儿,谁耐望梧桐苑赔笑脸?还要干等,这流水的时辰等闲抛,不如上窠子院子里逍遥。
可等见着他这表嫂远远过来,洒一地鹤仙裙,束一袅碧玉带,层层云宝髻、澹澹烟双蛾,通身神仙妃子气度,这惯浪徘的徐燕藉剩哪里的火气?只把目荡心摇,横起没处藏的春心不自由。
比及见礼,徐燕藉笑嘻嘻叫人:“嫂嫂叫我好等。”
一句话说出去,四方大的抱厦凉棚,静悄悄落针可闻,云箫韶立在吊屏边上不动身儿了。
画晴见状,柳眉倒竖喝道:“贼囚的白讨口舌!那个你叫嫂嫂?那个又叫你等?”
徐燕藉强把打量云箫韶的眼儿收回来,陪笑道:“是我僭越,娘娘恕罪。”
云箫韶神色淡淡望上首坐下,喜怒不辨,只道:“殿下跟前,你若唤殿下表兄,随你也唤我。只是今日殿下不在,你好歹看规矩,传出去个皂白,襄国公府脸上不好看。”
徐燕藉神色一凛,从新打千,插烛也似一拜:“今日奴才昏头了,不知礼,娘娘勿怪。”又道,“甫听闻娘娘传名档,奴才等不胜惶恐,一时心急,想着先头向娘娘讨一句饶头,因没打搅太子殿下的驾。”
“起罢。”云箫韶答一句。
不是她少言寡语拿乔,只是这个油头,嘴上正经面上可没正经,答两句话儿你好好答罢了,偏他眼珠子滴溜溜钻墉子的鼠儿相似,一味只在云箫韶胸口襟子上逡巡,云箫韶冷眼全看在眼里。
这个,就还是有主的娘娘,如他所言,还是他嫂嫂。
忽地又念,奇也怪哉,同是一声嫂嫂,也不单只这人喊得,怎他六叔的一声嫂嫂就正大得很?清淩淩地悦耳,眼前这人喊一声,比隔夜的桑剌油兜头糊住口鼻似的,恁是膈应人。
加之许是夏日汗重,徐燕藉身上不知熏的甚浓香,又偏要不住地振袖、作揖,一门心思要拗一个姿仪一般,十足惹人生厌。
这份儿厌,云箫韶却不能显露,先瞧瞧是何计较。
徐燕藉诞着嘴脸:“娘娘您瞧,是否是梧桐苑现如今的内侍小伴不合用?奴才特特甄擢出几个手脚伶俐的,要不娘娘过过目,看能否入得眼?”说着帘外招呼一排四个小太监齐齐磕头。
是讨好,云箫韶猜测还有谁,不是徐皇后一力敦点还有谁?
她嘴里闲闲:“倒也不缺人手。”
徐燕藉凑近一分:“好娘娘,您是慈念人,没把您伺候逞心如意,俺詹事府那个落着好?即便殿下跟前也不好回话。”
眼看又满嘴油子划剌,画晴又要训斥,云箫韶拦下,教她领画春等先出去,转头似笑非笑又问:“又没到秋天宫里新录太监宫女,詹事府哪得的人?”
徐燕藉赶忙顺杆上爬:“哎哟,可说呢,奴才费得好一番力气!”说他怎样东宫各宫室放眼相看,看完人品又看家世,凑得愈近,袖子贴边儿,“娘娘疼疼小的,约略收一个半个儿的罢?”
他目露淫邪,獐头鼠目不忌讳地睃眼儿,看把云箫韶脾胃扎着,直望上犯恶心。
好歹按捺,微笑一张面目:“既如此费的心,我且收下。”
又唤画晴进,封给徐燕藉二十两雪花纹银,又叫捧出一副金镶珊瑚宝珠的十二扇头面,向徐燕藉道:“我知道,单门詹事府出力,这四个人你选不出来,替我上覆皇后娘娘,谢她老人家。”
哪有不好的,徐燕藉送来的人收下,人情送到、差事办妥,又得着赏,好足的脸面,又再三流连,云箫韶推说夕食时辰他才恋恋不舍离去。
回梧桐苑,画晴说何苦赏这贼囚好脸,云箫韶道:“你说他徐姑娘讨人嫌还是徐大郎讨人嫌?”又俏着声,“或者徐皇后更讨人嫌?”
画晴权衡再三厘不出个高下,云箫韶微微一笑:“他们一力要讨嫌,别总来咱们这里讨。徐燕藉今日在我处得脸,偏徐茜蓉得不着,你说,徐皇后心里头怎么算?”
些儿银子首饰算甚么,一点甜头舍出去,为的是吊徐皇后的贪心,她的贪心却总不够,如何是好?怨云箫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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